玉人
玉人
读张晓风话剧《和氏璧》
这个时代，还会有人因爱舍其一生，誓死追随吗？还会有人会去追求完美而宁饱受折磨，凄苦一生吗？谁来传下一块玉？在这沙砾的世纪——
一
令人诧异的是：一场悲剧的开端竟是一场新婚的闹剧。而这场闹剧的终结却是一声凤啼。脱俗的啼叫显得那么高亢。无疑，它是美丽的。可它的美却又是那么的高，显得有一些过分，以至于无法令人接受。
那声凤啼里，人们感到不安。可是他们又何必感到不安呢？生命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历程，发生不出什么可以称之为吉或凶的事。况且他们也不过是生活在广漠世界一偶的人儿，他们不祈求大富大贵，他们只是想守住作为平凡人的幸福生活。也许，是人们在那声凤啼里感到了自己愿望的渺茫而惶恐吧！
二
呙氏是悲哀的，他活在一个“否定”的世界，它的心灵已经残缺了。
挖玉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毫无掩饰地暴露在赤阳下，年复一年听那乏味的金属碰撞声，不能寻到玉的落寞情感。
“他们不挖玉，他们做玉。”呙氏的一句话好似晴空霹雳，重重地砸在了卞和的心头。
可是，玉怎么能做出来呢？两人也许就在这时开始陌生了。
“不爱人的人永远不会心碎，不信仰的人永远不会受骗，根本不怀希望的人谁能令他绝望？”
呙氏拒绝了信任，拒绝了希望，拒绝了一切——这个世界。他已经不是一个挖玉人了，因为他的世界里没有了真玉。可以说呙氏的灵魂已经死了，或者说他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因为这一切，这个世界已经被他拒绝……
可是他犯了很大的错么？他只不过是造了点假玉——在那个“假玉”泛滥的时代里，说得冠冕堂皇点：这叫顺应时代的主流。而且，他也只不过是想过一个普通平凡人的幸福生活。这，有错么？
这当然有错！即使虚假成为时代的主流，忠贞不被接受时，我们仍需要为真理作出“致命式的肯定”。如果这个时代认同了呙氏，那么，也许这个时代就是一个“习惯于拒绝”的时代。
三
遥望故乡的那片天，才发现，荆山已在千山万水之外。
眼前的'楚宫浩瀚又冷漠。当玉呈上去的时候，卞和的心里也许会有一丝担忧吧！一块肌理粗糙，质朴无文的石头，里面会有玉么？
……
一阵黑暗过后，卞和刖去了他的左脚。因为——“欺君”。也许，他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吧——从发现那块玉的开始。
四
又是一个晴朗的天，红花碧草之间。恍若几重烟世，卞和的女儿琼儿和呙氏的儿子呙瑜都从襁褓之中长成了一对金童玉女。他们在蓝天白云之下嬉戏，欢快的笑声使人们忘了卞和所遭遇的不幸。
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从小接受做假玉训练的呙瑜也会知道真玉的存在。“真玉？！”呙氏有些害怕了，同时他也为失去了左脚的卞和感到悲哀，他更为自己感到悲哀。也许，是受不了良心的折磨，他让呙瑜去了，去跟卞和学习挖真玉。www.T262.COM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真玉”又成为一个词语被重新提起，而且这是出自自己儿子的口中，他又望了望眼前大片的“造玉场”，他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五
年复一年，春花不知残忍地开放了几回；年又一年，春水不知残忍地泛起绿波几次。
卞和又去献玉——在此之前，他已经去了两次。一次失了左脚，另一次失了右脚。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了脚，前往楚宫的“牵绊”也少了不少——他的母亲已作千古，女儿先他而去，徒弟呙瑜也不知所去。就这样，一个人孤单，寞落地从荆山走到了楚宫。
我惊叹于他的坚持——前两次的失败难道没有给他一点触动吗？我可悲于他的执着——宁愿失其所有，也不想让这块玉有一条瑕疵。所以，他不会自己劈开石头。他对玉的爱已经进了骨，无法割舍，无法分离。情愿一个人，孤单地哭泣。我赞赏于他的信任——不同于他的师弟呙氏。也许是他对真玉的爱才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来到楚宫，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并未使他绝望。他坚信着：终有一天，他和他的和氏璧必能被世人接受。
这一次，许是苍天“可怜”他已经没有了双足了刖。终于，一块莹白灿烂的玉，一块完美无瑕的玉，一块冰清如水的玉，在这充满腐烂气味的世界上诞生。
卞和——这个玉人。为了见证一块玉的诞生，他失去了太多——老母的血泪；幼女的死亡；苍白的岁月；火辣的嘲笑；不能被容于天地间的孤绝；被误解的凄凉；美好的璧玉被视为石头，忠贞的爱被看成虚慌。
是的，他做到了：在这个“惯于否定”的时代，他为真理作出了“致命式的肯定”。我们愿意相信：相信上天曾赐予人间如此完整的神迹。
卞和——当他和他的玉在楚宫大殿被世人接受时，他和和氏璧已经融为了一体。和氏璧，卞和——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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