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本身有一个冬天
“生命本身有一个冬天，它已经来临。”彻骨的寒风里，我目睹了刘亮程的哀叹与无奈。而她，却早已步入耄耋之年。她是我的外祖母。见证了三代人成长的她老了，不太走动了，整天窝在小小的院子里。她老了，我却长大了，再没有时间拉着她的围裙跟在她身后撤娇了。现在陪伴她的只有那一院子我出生时她亲手栽下的金银花，和太阳透过树叶撒下的细碎的跳动的阳光。
元旦回老家看她时，依旧是看到她奋力地在房前的青石板上洗衣服。她是家族中最老的老人，老家墙上挂的一张老相片是她唯一的照片，能记得她年轻时的容貌的人，只有我的外公，她的女儿都远嫁到其它地方去了。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所有人对她来讲，都是晚辈。
我陪她去小店买盐，我们并肩走在路上。中学时的我明显比她高出一个头。她穿着一双十分陈旧的棉花鞋，在堆满了雪的乡间小路上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所幸雪暂时停了。她的背微驼，围裙下的手吃力地提着一个火笼，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她的手伸出来的一刹那，猛一看去，灰色的像是严寒中枯干的树枝。风挟着雪沙子颗粒不断地向着她那佝偻的单薄的身体袭来。呼出的白气钻入她那花白的头发堆中，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们就这样相互支持着，艰难地走回了那个熟悉温暖的老屋。
仰头看天，已经变成了淡蓝，阳光蹦蹦跳跳敲开了这座农家小院。严冬让金银花枝上仅有的那片绿叶也凋落了，没有了树叶的笼罩，阳光肆意洒满了院子。她笑着站在门口，显得神采奕奕，似乎心情也如这小院纯净透彻。我站在小院里也不肯闲着，一会儿荡荡秋千，一会儿摇摇那口古井。
她对所有人都是憨厚的微笑。有客人来时，也会泡上一杯茶端上，这总会让客人高喊担当不起，她也只是笑笑就走开了。岁月使她以一颗随和的心待人，她的棱角被岁月磨得光滑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场风穿过她慢慢松开的骨缝，把所有所有的风声留在她的一生中。她经历了世间多少世俗。最后只剩眼角的最后一抹满足。我知道，有一天她会被她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留住。我知道，她在享受，她在期待。
她老了，身体也佝偻弱小了，但她却像阳光，照亮我的心灵，带给我甜甜的温暧。我多想，永远这样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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