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中的老人
这个冬晨，春节刚过。雪静静地从灰白的天空中沉默落下，生怕惊扰了什么。曲折环回的小道两边，银杏树褪下诱人的金绿，唯剩光秃秃的枝桠沾染上了些白雪，似囚犯僵硬的手指向天空祈求着愿望。麻雀在银色草地上遗落了几个小小的爪印，轻轻的，忘了带走；不久，连几个爪印也在雪的覆盖下消失泯灭，无影无踪。
嗒、嗒、嗒……有节奏的声响带着一丝清冷划破了白色的寂静，在空荡的楼宇间萦绕不去。声音越来越响，却戛然而止——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多了一位拄着拐、弓着背的老奶奶在楼门前的老银杏树旁。楼门上的春联微微起伏着，这淡淡的喜庆被浓浓的宁静围拢着，三道正红彷徨在那里，为黑白灰的世界增添了些暖色。老奶奶形体单薄，茕茕孑立，似秋风中零乱着却孤独着的叶子；满头纯白的头发，成了单调的背景里的一部分。她那生着白色老茧的粗糙的手，扶着同样粗糙干燥年老的树干，轻轻地，摸索着细碎的纹路。她就这样安静地倚在老树旁。雪花依旧以优雅的姿态从空中落下，闪烁着六角的星芒。
一个红衣女孩闯入了这里，宛如一丝阳光直射入了这个冰封的世界，犹如一粒石子跌进深湖激起了层层涟漪。那女孩使空气中温暖的感觉蔓延开来，与那三道正红交相呼应，唤起了一丝幸福的味道。
她的身影跳入了老人深陷的'眼里，点燃了那孤寂的目中的花火。老人眯起几近干涸的眼，随着那脚步移动。女孩丝毫没有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炯炯的目光。是的，沉默的老人像一棵冬天里的树，却在依旧心底燃烧着期盼着春天的火。老人的眼睛里，那身影逐渐幻化成了一粒红豆，到最后随着一小片雪花，跌落在地上，藏在相似的不计其数的花间，再也寻不到。老人张开了干瘪的嘴唇，喊着什么。温热的哈气凝成一簇白雾，不一会儿，融入空气中，也不见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空洞。老人想起了她的子女，她的外孙女，他们相聚的短暂而快乐的时光，热腾腾的年夜饭……眼眶渐渐有了湿润的痕迹。老人耳边响起了“时间都去哪儿了”，第一次在电视前听这首歌，还是温暖的幸福；而此刻，身旁却只有一棵老银杏树，同她一样孤单落寞。
老人将扶着树的手伸进衣兜，缓慢地转身回到楼中，嗒、嗒、嗒……有规律的节拍又响起，逐渐变弱消失。与此同时，老银杏树似乎经受不住雪的重量，微微颤了几下，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不知是谁发出的。
这里依旧寂静。只是清晨已过，没有那么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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