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不离开
谢谢你,不离开
54级1级部1班 亓怡静
多少爱在时光中来不及。感恩旧人仍在,尚能反哺相守。
——题记
街道。车水马龙,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夕阳将祖孙俩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黑黑的,揉成一团。爷爷紧紧地攥著孙子的手,躲避着过往喧嚷的人流。孙子两条胖胖的小短腿费力地连迈着两三步,这才勉勉强强抵得上爷爷的一小步。左边肉嘟嘟的脸颊鼓起,没有被爷爷牵着的手,捧着一个热乎乎的被咬了两口的火烧,香甜地嚼着,惬意的眯起了小眼睛。爷爷走哪他走哪,像个小尾巴,紧紧地跟在爷爷的身后。因为小小的他看不见周围的喧嚣,爷爷就是全世界。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曾几何时,也有另外一个孩子也被一个老人紧紧地牵在身后,一起在放学后的夕阳下,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感谢那个人陪我长大,我却遗憾没能陪伴他走完生命最后的一程。
毕淑敏说:“有一些事情,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无法懂得。当我们懂得的时候,己不再年轻。世上有些东西不可弥补,有些东西永无法弥补。”这短短的一句话,却道尽了人世苍凉。
我的童年在太公的宠爱下度过。太公老旧的大粱自行车载我一点点地长大,外祖父门庭前的月季落了又开,时间一点点地溜走。岁月在老旧的墙上剥落,恍然看见小时候。而被时光偷走的那几年,我却不曾在他身边。我没有看到他闭上眼,烈火把他烧成灰,也没有看到黄土把他寸寸掩埋,插上一圈的柳树枝。我在考试,在做题,在上课。一直到他走后一星期,才知道这几天心慌的原因。但就这样,错过了今生最后一面。
他生病了,我知道。但我看他的次数很少。我总以为时间还很长,我还有很长的时间陪他慢幔走。可我忘记了,人老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日子更是脆弱单薄,每天的晚霞都可能是人生最后的谢幕。
我听妈妈说,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还有两个人,快到了。”那一刻,我泪如雨下。我知道他在等谁,可他等不到就先走了,只留给了我一座新起的坟茔。在无边的旷野地里,孤孤单单,空空荡荡。连块碑都没有立。
这十几年都有他陪着,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这种日子会长长久久。等他走了,我才后知后觉,那种踏实温暖的感觉不在了。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了他中气十足的咳嗽声和爽朗的笑声,愈发冷清了。有时候一人发呆,看见某处景,就会想起他。等回神时,泪已经沾满了前襟。我记得夕阳下一大一小五指相交的背影,那条弯弯曲曲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小路,记得幼儿园门口他带我走过几棵梧桐树,也记得他偷偷将糖果放入我书包的宠溺的笑容,记得我第一次以长大为由拒绝他接送上学时,他眼底浓重的失落,我记得他被病痛折磨得粗重的喘息和行将就木的虚弱枯槁。回忆将我卷入岁月的汪洋。我记得,我全部都记得,有他陪我长大的一点一滴的时光。
我觉得,我的长大是在他走后一瞬间就完成的。
以前他还在的时候,每个星期都打电话来问我这个星期放假吧,回来吗?我总推说作业多没时间,他也只好对我讲好好学习,但电话那头的叹息却像鞭子一样鞭笞着我的心,倒刺划出一片血痕。为了学业,我放弃了对他的陪伴。这种有借口的不孝,却可以轻易的让我心安理得的遗忘对他的亏欠。这种自上而下的疼爱毫无保留,而自下而上的尽孝却浅尝辄止,让我比失去他更难过。
子欲孝而亲不待,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做,我甚至因为害羞从来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身体健康。我还没有来得及依偎在他的怀里看来年枝梢萌发的春芽,还没有来得及喂他吃他一起种下的绿藤葡萄,我还没有让他暖我冬日冰冷的手,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祝福。
我沉默。多少爱在时光中来不及。
我开始害怕离别,害怕有人变老。害怕有人用一种无法挽回的方式与我再见。我甚至幼稚地相信,我不会面对生离死别。但是现实用时间残忍的告诉我,这不可能。龙应台在目送里写这种必然的离别,“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
我慢慢地慢慢地认识到,父母亲人在身边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他陪你慢慢长大,你陪他们慢慢变老。拱起的小土包阻隔了生死,我开始明白这距离就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永恒。
冬日,暖阳。一树迎春花,不经意间吐露芬芳,泛着灿烂的浓浓的鹅黄。空气中蓬勃着昂扬的生机和希望。这是太公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他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我始终记得每次我回去看他,他送我走时在小路的那头眺望的身影。
一张孤独的'脸,身后是灰白相接的天。
时光这个小偷,已偷偷地改变了他的模样。他的面容已开始在我脑海中模糊,只抓住一丝灰色的剪影。但我始终记得他蹒跚的背影,和固执的守望我回家的光景。他依旧是那个慈祥健朗的长者,那个最爱我的太公。
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
我感恩亲人无声地陪伴,给予我真诚感动。我感恩父母仍在,允许我肆意娇纵。我感恩太公陪我长大,感恩他陪我度过了那段天真无邪的美好时光。我感恩他给了一个小辈全部的温暖和关爱,让她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亲情日久弥坚。
亲人的爱一灯如豆,照亮前路阴霾;和风细雨,吹散心中迷雾;如一米阳光,融化心防坚冰。门口干净整洁的球鞋,桌上写着妈妈叮嘱的便纸贴,每天晚自习放学后那盏橙黄色的温暖灯光……我感谢我拥有赠我幸福的这一刻,我感谢我还有时间来珍惜,不至于等到亲人远离,在苍茫的人间孤苦伶仃。
我感恩生命,感恩亲人。在我回身寻找时,他们依旧在站在原地,望我远行。他们的爱和等待,让我在人生路上昂首阔步向前。
花,依旧开得芬芳;树,依旧亭亭如盖;旧人,依旧不曾远离。
感念爱的人仍在,尚能乌鸦反哺。全力去爱吧,不要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有你在,整个世界,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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