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奶奶的初一作文
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中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叫做钟秀倩的女人。
记事以后,一直到小学三年级前的所有假期,我们兄妹仨都是跟这个叫做钟秀倩的女人一起度过的。
她实在是个很健朗很精明的女人。
在社交方面她绝对是一把好手,应酬场面上的事儿,分寸掌握得不失毫厘。小时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操持的。芸豆啦,苞米啦,土豆啦……在院里还总有一群小鸡和几只母鸡,慢慢踱着步。那只骄傲的公鸡总在黎明时把我们叫醒,然后就可以看到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忙着喂那几头吃起东西来总是呼噜呼噜的猪。有时候好像还有鸭子和鹅,因为每年家里腌的蛋总是大大小小形状颜色各异的。提到蛋,我还对一件事耿耿于怀:端午节顶蛋的时候,她总是默许哥和小妹用鸭蛋把我的鸡蛋顶碎,还在一旁嘿嘿地坏笑。
很巧合地,我回城之后,她也搬家了,到了市里。这导致我一直很想念过去的时光,比如我儿时嬉戏的那片山坡,冬天坐着铁锹从雪中冲下,打着旋,有时候直接冲到山下,扎进雪堆。夏天的蜻蜓,哥哥总能毫不费力地一逮就是一网兜,蜗牛、天牛、螳螂更是常客。
那时,天空很蓝,呼吸很畅快,我们的生活,透明如水晶般没有一星杂质。在日后的岁月中,我无法再寻觅到如那般单纯的生活了。
距离近了,可我们的心远了好多。她的虚荣,她的偏心,她的自私,这些,一点一点,被我看得清楚。它们在我的心里埋下厌恶的种子,但始终没能发出厌恶的芽,我始终在心里有意无意地,给她留了一方无可替代的位置。我听过她的偏颇,她的无理取闹,也看过大年三十晚上她一个人包饺子时默默地流眼泪。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城市的生活波澜不惊,小市民的琐事,世俗现实得使我宁愿深埋于自己的世界。在城市的灰尘与嘈杂里,我每天安稳地注视着日光涨涨退退,我的世界仿佛就在她几米开外,但只是偶尔投去漠不关心的目光。
直到某个晚上,我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左肺有阴影”。
看着那行字,我想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天之后,家人正式告诉我,她得的是肿瘤,已经转移了,无法治疗。
去看看吧,别后悔。
那个周日,我的世界开始出现裂纹,我肆意的疯狂的孩子气的初三,开始华丽地解体。
病房,似乎就堵在走廊的尽头,怎么也绕不开。
我去的时候,她看上去很精神,但无法忽视的苍老感带着了无生气的病人的味道。这个时候,大概……嗯,实际上,早已记不得多久没有见过她了。
那天,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一辈子都不糊涂,怎么就糊涂了呢?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时间凝固了。我承认我们很像,很有自尊,很希望自己扬眉吐气,费尽心思算好下一步,只愿毫无差错地一路走来,走得精明,走得小心,走得辛苦却心甘情愿。
很长一段时间后——又或者只过了几天,我问妈妈,爸爸又去她那里了吗?
妈妈轻轻告诉我:她没了,现在在殡仪馆。
钟秀倩。这个名字,是我问了妈妈之后才知晓的。
平常,或者说从小到大,我叫她——奶奶。
这个从我出生就如影随形的,叫做钟秀倩的女人,在离她一度最骄傲的大孙子的生日还有不到二十天,离我的生日还有三十九天的时候,不再留下来陪我们。
她在我生命中,以最固执的.姿态刻下最绝对的深痕。
生命,是个太过沉重的话题,沉重得让我只想逃避,却怎么也逃不开。
犹记得那天,同学一句“生命正以每分钟六十秒的速度奔向死亡”,忽地把我的眼泪惹了下来。
犹记得那天在阴暗的病房门外的走廊里,我久久不愿进去。给死党发短信,也不记得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说,这么多年之后,我们都长大了。
钟秀倩,她从来都不是文学作品中那些作为勤劳朴实深明大义慈祥亲切而被颂扬的符号,也不是那种挑拨离间虐待儿媳的恶婆婆的轮廓。
她只是她,那个在琐碎中,隐藏了一生的人。那个在艰难中,扛起了家庭,把三个儿子从深山沟送到了城市的母亲。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我本不相信有天堂。可是,祖母,请你在天堂的琐碎中,继续你的唠叨。
在那里,有你最风光的年华,有你最精明的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