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乡村散文
十五是个月亮圆的日子,可这个年后得第一个圆月,与平常日子不一样,古称上元节,可见之重。
小时候的记忆,正月十五,再起大早吃一顿饺子,再蒸一回包子,以后就没有好吃的了,年就过完了。
十五前的白天和晚上,就有了锣鼓声,天黑了还有地上的一个个灯火儿,放花比放鞭炮的多些,天不象年前那末冷,大鼻涕的孩子们不抹袖子了。
乡村的十五,还是多了许多动静,过当街闲步得人多了,少了匆匆;站立看戏的人多了,手里嗑着瓜子儿;围着锣鼓队得人多了,脸上都充满了通红;扶老携幼得多了,孩子们总想脱离大人的手;花里花哨的货摊多了,拥挤的左歪右斜,这一切都在村子里的一块开阔地上。
我的家乡,在一个叫“三庙台子”的地方,有棵古槐树,有个新修缮的娘娘庙,门前有块地儿,人群攒动,热闹非凡。
我从当街转到庙前,村子里寂静如常,旧房子和旧墙头,青砖和红砖参杂着,树木都疯长成了疏林,配着房檐子上的'冬草,透出来几十年前的故事源头,我曾记得的老人,伴随着胡同的拐弯抹角,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出来。
这伤逝和迎新,都交替在这正月十五里。阳光很好,旧院子并不凄凉,偶尔的鞭炮声和隐约顺着胡同口飘过来的锣鼓闷响,把村子镀上一层记忆的浓金。
跑过去孩子们,不似我们的童年模样。走过去的大爷大娘也不是那熟悉的脸庞。连飘过来的戏音唱段,都不是自己耳朵里熟悉的乡下梆子腔。一股陌生感,袭上心來,许多旧诗怀乡的朗朗上口句子,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庙门前的锣鼓手,都是生脸孔,个个喜上眉梢,翻手倒臂,喝声连连。鼓韵铿锵,铜钵烈闪,配上红彩布,搅动了春,送走了冬,孕育了再生,掩盖了旧事旧人。这就是节日,一个逝者如斯和渐行渐远的交织。
村子,就在这正月里的一次次锣鼓里,不动声色得变化着,一辈接着一辈。
到晚间,烟火接替了鞭炮声,从村子的任何角落里,都能突然腾起来姹紫嫣红。庙里的灯火及香火依然亮着,用粉彩灯光装扮的门楼和戏台上胭脂脸相呼应。月亮很大,已经很少人再抬头看它,梆子新戏的悠扬以及锣鼓的铿锵,迷漫了不大的夜广场,白天的孩子们和小吃摊儿不见了,只剩下后生们,和蹒跚在这后生里的老人,述说着旧节日和新生活的边缘框,更把这狗年的十五,热热闹闹的善始善终。
回来的路上,月亮也照不进这旮旯,村街显得很黑。心里总是涌现起来那些静寂的旧院子和逝去很久的老人们。他们也曾是这十五街头上的后生,也是那生龙活虎得锣鼓手,也是那用焰火染红的脸蛋蛋儿!可这一切,象今天关闭了昨天的门,再也没有回来,一切都这么默默无声了。
辞旧迎新,不只是一种心情,还有看得见,摸的着的人和物。远远怀忆有故事,近来安抚有皱纹。岁月就是这记忆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想起来就像爬山,云雾里都找寻不到峰顶。
旧的就要失去,新的就要来临,锣鼓是个提醒,是人的惊蛰,在虫豸之前迎了春。而在我这个年龄里看来,与其说是迎来,不如说是送往。白天看到的一个个旧院子,无比温暖和亲近起来,而那欢快奔走般的锣鼓,却杳无踪影。
迎来的春里花绽,终归是短暂的怒放。而永恒的则是那经霜降后的长雪卧野,能抵挡上百次的花时而沉厚不朽,渐生醇香。
十五,喜欢那旧院子,旧故事,旧人。眼前这短暂的热闹以及腾空而起的瞬间烟火,锣鼓喧天,熙熙攘攘,如头上的月晕,即刻而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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