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鹰哥散文
正是麦收季节,忙得人脚连不住地,屁股挨不着板凳,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连玩耍的孩子也被大人指派得团团转,吃饭都没工夫蹲下,很多人的饭都送到地里去吃。
早上八点钟的样子,正是农家人吃饭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在慌慌忙忙地吃饭时,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喊声:“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打死我算了。”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本来就不大的村庄。
声音是从鱼鹰哥家的院子里传出来的。哭喊的是鱼鹰哥的女人鱼鹰嫂子,在鱼鹰嫂子“你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人”的哭喊声中,乡亲撂下手中的饭碗,“呼啦啦”地聚集到了鱼鹰哥家不大的小院里。鱼鹰哥站在堂屋里,个头矮小,只穿了一个大裤衩,浑身上下黝黑,双手掐腰,肌肉一块一块地在跳动,嘴里的牙齿咯咯地响,眼里在喷火,楞着身子,斜着眼瞅着院子里依然在哭喊的鱼鹰嫂子。
来到院子里的乡亲问到底咋回事,鱼鹰嫂子说:“这不是忙了吗?我看他累得可怜,心疼他。今天早上我就把他喜欢吃的辣椒给洗了洗,切开,拌了盐,浇了香油,想着让他吃得舒服一点。可是,他一进屋看了一眼油盐拌的辣椒,出来二话不说就打我,你们说他是啥人?”
“你知不知道,辣椒一见盐、油就不辣了?平常我都是生吃不见油、盐的辣椒,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嫌弃我,故意的,是不是?”
大家一听两口子打架的缘由都感到哭笑不得。一个与鱼鹰哥年龄相仿的邻居,明显带着问事的`口吻说:“这个家伙,叫他‘鱼鹰’还不如叫他‘辣椒’呢?他爱辣椒如命,眼里不能看辣椒,看到就别想再见到辣椒的影子了。有一回,他去赶集,我给两块钱,让他给我捎点辣椒回来。他回来后,你猜他对我说什么?他说‘对不起,给你捎的辣椒,我一路给吃完了。两块钱还还给你。’我听了这话,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大家看这货就是这样一个人。嫂子,你别哭了,你再给他洗点辣椒就是了,油盐拌的辣椒,留给你跟孩子们吃,不就妥了。啥事?还值得打架?这么忙,咋还有这个闲心?好了,大家都回去吧,赶紧吃饭,吃罢还得干活呢。”
鱼鹰嫂子是赵家的媳妇,早年伤了男人,撇下了两个孩子。鱼鹰哥并不姓赵,姓徐,家本来住在赵家庄西北的徐庄,是鱼鹰嫂子的姨弟。旧社会里鱼鹰哥的家是大地主,解放后,一家弟兄四个没有一个娶上媳妇的。鱼鹰嫂子的男人去世后,在别人的撮合下,与鱼鹰哥走到了一块。但鱼鹰嫂子提出的条件是,鱼鹰哥必须到赵家来,改姓为赵。鱼鹰哥答应了,从此姓赵,叫赵文徐,成了赵家的哥哥。把“徐”字带上,是鱼鹰哥坚持的。
鱼鹰哥在男人中个头算是矮的,一米六左右。个头虽然不高,但力量不弱,比赛劳力,一般的男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为人又不惜力,脏活累活抢着干,平常和和气气的,与赵家人处得很融洽。大家都没有拿他当外人看,很多年轻一些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外姓人,都还以为他就是赵家人呢。
鱼鹰哥的气性比较大,一个猛子扎到水底下去,谁也憋不过他。在水下,他还有一个拿手好戏就是徒手摸鱼。只要水塘的鱼不是太少,他一猛子下去,几乎不会空手上来。乡村的沟里壕里到处都是野生杂鱼,所以,鱼鹰哥的“猛子”就很少空手了。于是,同辈人就给他送了个外号“鱼鹰”,年龄小一些的人就叫他“鱼鹰哥”了,他的女人也就成了“鱼鹰嫂子”,他两口子也就乐呵呵地接受了。
鱼鹰哥气性大的另一个表现就是易怒。同村的人都没拿他当外人,说话就随便了些,时常有一些很随便的话,说话者根本没在意,他却突然发怒,眼一瞪,说:“你不能这样看不起人吧?”说话时满脸涨红,怒目圆睁,弄得说话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特别是谁一提到“倒插门”及与之相关的词,他立即就会变得像张飞似的,谁来跟谁干,一副拼命的架势。
改革开放后,他们家的地主帽子被摘掉,一度他曾想搬回徐庄去,但孩子们住在赵家住习惯了,都不同意,也就没有成行。后来,他想把自己生的孩子改性为“徐”,鱼鹰嫂子也没有阻拦,但是孩子们又没同意,他也没办法。
鱼鹰哥现在已经70多岁了,依然是赵家庄的“鱼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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