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念散文
夏脚刚迈,怜子山就烟雨蒙蒙,翠绿欲滴了。
陈三娃倚在窗口旁,久久的望着眼前的大山,半天来没有一丁点的动静,仿佛一坐陀罗,几度池塘草,千古是非浑忘了。雾水锁山,冷意袭人,他的袖口早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但是他还是没有做出要动弹一下的意识来。这也难怪,他的脑子里,这会哪还有什么时间去思考这些了,十天以来,他被自己的所见所感所震撼着,一边心里感叹着,一边脑袋里又有很多乱踢八糟的东西灌了过来,横冲直撞的乱纷纷一片,直到撞得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是再不冷噤一会,就有炸裂的可能了,所以他倚靠在了窗口,面对着怜子山,想将自己的注意力转过来,但是事实证明他即使这样做了,也没能让自己嗡嗡的脑袋安静下来。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出生在长着两棵松树的地方,两棵松树,一大一小,是母子树,那里是整个村子的中心。两棵松树,似乎成了村子里“政治文化的中心”,《水浒英雄》、《隋唐演义》、《东周列国志》画本演义等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都成了这里长谈的重点对象,长些年纪的人还将其美其名“谝闲传”,谝有“花言巧语”的意思,和尾后的传是差多的意思,说明了了就是谈的都是民间历史。那个时代,唯一能让大家集体娱乐的,就是这“谝闲传”了,没有门槛,只要你插得上话题就行。
陈三娃也记得那棵小松树的来历,村里本来只是有一棵树的,直直的长在村口,老远的距离都能瞧得清楚。陈三娃记得自己上学的时候,在书上看到沿海的人村口有个灯塔,那是指挥整个村子海上航行的安全保障,是居民相信神使在人间的住所,暮霭沉沉的大海上打渔人能否满载而归,全是仰仗了这座灯塔,陈三娃忽然想到自己村里的这棵树,会不会也是村里的“灯塔”,会不会一直有个老神仙住在树上,保运着自己村子的风调雨顺,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他把自己的这一发现说给了正在上课的老师。老师看着他思索了一会,说道:“三娃啊,说来老师也很惭愧,老师出生的时候,这颗树就已经这么大了。”
陈三娃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原本以为老师一定会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了,却没想到的是听了老师的话后,他更加的迷糊了。老师是本村的,知道的应该比别人多才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呢。老师将手伸了过来,摸了摸三娃的脑袋说道:“三娃,老师虽然不知道这棵树上有没有住着位老神仙,但是老师知道,这棵树也是我们村子的一员,一位上了年纪,陪着我们几代人生活过的老人。我们应该爱护他,为他捉虫浇水,而不是去攀爬他。”三娃忽然抬起了头,眼睛正好撞上了老师的眼神,心里嘀咕着:“老师怎么就知道我想去爬树呢?”
三娃回家吃完饭的时候,特意去了趟大树底下,他听了老师的话,打消了爬树的念头,只是围着树的身子饶了一圈,仰着头,太阳就从树的缝隙里射了下来,他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盯着,希望看到老神仙的样子,直到感觉到脖子酸的不能再坚持下去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到老神仙的影子。
“难道老神仙不在家?”三娃在心里嘀咕道。
在外漂泊的数十年来,这棵树一直成了三娃的惦记着的故乡,多少个夜晚,他都悄悄地潜进了三娃的梦里,阳光射了下来,每次都刺得三娃睁不开眼睛来,每一次他都仰着头,盯得仔仔细细的,想看到老神仙的身子,但是每一次除了脖子酸痛之外,他再也没有什么新的`收获。
有一天,三娃像往常一样绕着树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大树的旁边,冒出了一棵新的苗芽。三娃怕老师发现他每天去看树下找老神仙的事,所以他没有敢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老师。第二天一放学,三娃就往树下奔去,他想看看隔了一夜,小树苗有没有什么变化。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小树苗已长了更多,昨天的嫩黄已经褪去了大半,绿色特有的那种劲拔已是显了出来。
三娃把小树苗当生命一样看待,从家里找来了短木棍,将树苗围护了起来,搁了块小木板,歪歪斜斜的写了“他也是村民,请大家爱护!”后来,树苗越长越大,陈三娃离开村子的时候,小树已经长得和大树差不多了,他忽然也感叹,老师当年的那句“老师出生的时候,这颗树就已经这么大了”的话是多么的准确了,小树在疯狂的生长,每年都是一个新的变化,但大树就真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雨虽然不大,但是一下子起风了,雨被风吹得就像群魔乱舞,有一股雨水被风甩了过来,陈三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雨水淋湿了。陈三娃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南方工作,平时很少回家,父母还健在的时候,他回来的次数还比较多一点,每年至少还能回来一两趟,自从父母去世后,回家了也没有个着落,因此几年也只能回家一趟,这次也是好不容易的机会,可回来后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村庄都已经不存在了,更痛心的是村口的那两颗松树也不见了踪影,虽然有了新农村,大家的生活很明显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是他总感觉很多东西已经失去了,没有的自己以前所看到的的踪迹了。
曾几何时,那两棵树是这个村子的灵魂,人们坐在树下,围绕着、合拢着,“谝闲传”、下象棋。白天,大家在这里晒着太阳,夜晚,大家沐着月光,谈着一天的故事,狗叫着,猫窜着、牛哞哞着,鸭嘎嘎着。
陈三娃感慨着,两棵树没有,整个村子好像也消失了,社会的高速进步与发展,似乎为大家带来了更好的发展,于此同时,又似乎失去了什么。大家都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没有了“谝闲传”、下象棋,有了很多他很陌生的东西。今年春节的时候,已退休了的他决定回趟老家,在自己的剩下的时日里更多的和故乡相处在一起,其结果,让他失望了。他沉浸在那两颗大树的回忆里。
陈三娃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以前自己在书上似乎看到过,说宇宙万物,不管何等的生灵,何等的高级,最后都发展为虚拟的世界,好比有人问你:“为什么我们人类至今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发现卫星人来。”答曰:“在家玩手机、打游戏呢。”这句看似玩笑的话却让陈三娃心里猛地一热,他忽然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本身就不是一句玩笑话呢。
“难道这就是文明的周始循环。”陈三娃忽然觉得人类是在是太可怜了。以前的场景在他的脑袋里渐约清晰起来了。
夏日到的时候,麦子收割的季节,大伙白天忙碌在田间梗头,到了晚上,树下是最热闹的地方,孩子跑来跑去,大家撸着膀子,扇着蒲扇,说着家常家短,那怕是最忙的时候,大家也不忘凑到树下,是个大家庭,人与人之间有着更多的交流与沟通,和睦相亲,欢乐融融。
其实陈三娃心里也明白,自己怀念的,不是那两棵树,树和人一样,不可能长生不老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虽然这两棵树陪伴了好几代人,但是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们会老去,也会像人一样死去。以前的那些事才是他真正想念的。
村来村往,很多的东西注定已经逝去了。混凝土固然夯实了人类的物质生活,但是人类的生存又岂能是简简单单的物物往来呢。陈三娃长叹了一口,冒着白气,影子在残阳下拉得悠长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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