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进暗冷的角落散文
径赛场旁,人头攒动。
田梦丝脸色苍白、嘴唇乌青、胸口发紧、呼吸急促,但她依旧艰难的往前移动着脚步。800米,对她这个缺乏运动、瘦弱矮小的女孩子,实在是一个超越极致的任务。如果没有许安那双鼓励的眼神,就算把她拖出去毙了,她断不会参加这个无法完成的项目。
和被众人呵护的其他选手相比,除了熊晓娇外,再没有人为她呐喊助威、全程陪跑,即使跑不动,累趴了,身边也只有她。俩人相依相伴,没人理睬,她们也走不进别人的圈子。
她终于踉踉跄跄地挪到了终点,熊晓娇关切地跑上前,搀扶着几乎崩溃的田梦丝。
田梦丝期盼的目光在人群中焦灼地搜寻着,许安在哪里?
她多想再次看到许安鼓励的眼神啊!可惜!她仍旧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微尘,行走在人群里,难以找寻踪迹。从小到大,她习惯了被家人忽视、被伙伴忽视、被老师忽视,她也习惯了忽视自己的存在。
女孩津津乐道最多的,就是许安的举手投足、许安的兴趣爱好,甚至许安眼中的红人,都能引来这群人的羡慕嫉妒恨。总之许安永远是她们的热门话题。
田梦丝渴望阳光普照的许安,偶尔也能在自己暗冷的角落做短暂停留。
许安第一次提到田梦丝的名字,如同秦少游“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那首词,仿佛走进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这句话从此在田梦丝的心里生根发芽,她盼望自己有优异的表现吸引许安的注意!
可是,当许安鼓励的'目光扫落在身上,一向胆怯、害羞的田梦丝却习惯选择了低头逃避。她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在许安面前,昂首挺胸、谈笑风生,她孤身生活在自卑自怜的世界里太久了。
朝夕相处的熊晓娇考虑再三,最终因自身条件,不适合幼师专业,小心翼翼地和她告别。
田梦丝又要开始形单影孤的日子。
好像是刻意要为唯一离队的熊晓娇送行,班上组织了新年联欢会,要求每一个寝室至少出一个节目。
许安有句口头禅“给机会一个机会”,想到形影不离的熊晓娇马上要离开自己,田梦丝终于鼓足勇气,和寝室的同学一起表演小品。
她知道自己性格孤冷,与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但还是硬着头皮,第一次站在了众人面前,表情僵硬地配合着表演。
她低着头,目光不敢移向坐在正中间的许安,因为和那群能歌善舞、能说会画的骄傲天鹅们相比,她就是一只遭人嫌弃的丑小鸭。
哪怕是几句简短的台词,心慌意乱的田梦丝还是接不上来。她绞尽脑汁地搜寻着,近乎绝望地要找地洞钻。
似乎是要缓和田梦丝的局促和紧张,许安抬起双手,伴随着一声“加油”,热烈的掌声霎时在教室里回响。
田梦丝如释重负地逃回座位,偷眼看神情安详专注的许安,暗自咀嚼着自己刚才的表演。
游戏“谁是卧底”一下调动了联欢会的气氛。主持人提议许安挑选几个同学,全场顿时沸腾。喜欢热闹的女孩纷纷挤到许安身边,拽着胳膊搭着双肩争当搭档。
坐在角落的田梦丝,羡慕地看着场中央,黯然神伤。这种喧闹的场合永远不会出现她的身影。
“好,我来找几个搭档!熊晓娇!田梦丝!”许安吐字清晰,掷地有声。田梦丝和熊晓娇面面相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愣在那里。
几个女孩们蜂拥上来,把她俩拽到了许安身边。
田梦丝面红耳热,慌乱地立在许安身边。许安回头看着她,在她耳边安慰道:“别怕!只是一个游戏,没有输赢,尽情地玩!”
许安鼓励和信任的眼神,让田梦丝一下子甩掉了拘谨。她全身心地投入到激烈的游戏中。
她和熊晓娇早已忘了谁是卧底,配合着许安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好几次许安含笑定在自己脸上,她感觉到自己明媚如春。
游戏接近尾声,许安提议大家和即将离开的熊晓娇一起合影,刹那,将联欢会的气氛引爆至高点。
许安双手自然地搭在田梦丝和熊晓娇的肩头,几个反应快的女孩赶紧包围在许安身边摆起各种pose。
面对来自不同方向的手机镜头,许安调侃道:“今天咱们也当一回明星,大家看镜头!一起左边!中间!右边!”
田梦娇和熊晓娇相互对望,因为许安,她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她俩双颊绯红,彼此感受着兴奋和荣光,原来被人注目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夜深人静,熊晓娇挤在田梦丝的被窝里,感慨道:“原来她们都说这个集体很温馨,今天我算体会到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专业技能太差,在班上垫底,我真不愿意离开!田梦丝,好好珍惜吧!以后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给机会一个机会。”
田梦丝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联欢会的片段,听熊晓娇的肺腑之言,她郑重地点点头,原来像她这样暗冷的地方也能被阳光照耀。
漫长的寒假结束了,再开学时,熊晓娇已经离开了这个集体,又剩下她一个人独来独往。但自从联欢会后,田梦丝隐约感觉到那群女孩传递出来的友好气息,这种四处弥漫的暖意悄无声息地冲淡了她的孤独。
许是受联欢会的影响,她的舞蹈编创开始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了,偶尔还被老师当众表扬,给她增添了一丝自信。
班上要组织一次离校前的主题班会,田梦丝怎么也不会料到许安找到自己,关切地询问她,能否把编创的舞蹈在离别之际展示出来。
田梦丝受宠若惊,不假思索地全部答应下来。可事后再仔细想想,被这个大胆的承诺吓了一跳:同学中有那么多舞蹈功底好,有多次演出经验的人,自己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本事呈现?何况是一段独舞?
仿佛看出了她的胆怯,晚自习的时候,许安带她到练功房,让她对着四面的镜子,跟着旋律练习。
第一次和许安独处,田梦丝更加慌乱,本来就不太流畅的动作显得更加生硬,哪里还顾得上动作和旋律之间是否合拍,哪里还顾得上手位、身段和眼神都是否到位?
音乐不停地播放着,田梦丝编排的舞蹈动作异常凌乱,几乎不能再继续完成了。她沮丧地蹲在地板上,胆怯地看着镜中不动声色的许安,心里更加忐忑。
许安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拍拍她的肩头,柔和地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你的动作、身段都没做到位,亮相也没有留足时间,眼神千万不能空洞。记住动作千万不要赶,不能草草收兵。暂时休息一会儿吧,静下来仔细体会一下这段音乐表达的主题,想清楚了对着镜子再来一次,好吗?我先离开,不打搅你思考。”说时,那双熟悉的目光安静地看着田梦丝。
田梦丝暗恨自己不争气,机会来了,居然不能把握。
目送许安离开练功房,田梦丝对着镜子双腿盘坐,闭上眼睛静听音乐回响,脑子里浮现着与音乐相匹配的画面和舞蹈动作。
当她擦掉脸上的泪珠,重新站起来对着镜子练习时,门开了,许安领着一个女孩进来了。
田梦丝突然明白了许安离开的目的:原来是帮她找一位舞蹈基础深厚、舞台表现力强的同学做她的临时指导。
三月的晚上,略露寒意,但田梦丝却背脊微汗。在同学的耐心指导下,她偷眼看许安赞许的目光,险些遗失的信心又捡回来了。
主题班会如期举行,薄施淡妆的田梦丝鼓足勇气走到许安面前。
许安眼露欣喜,轻轻搂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低语:“不怕!练功房怎么练,现在就怎么跳。记住,你是高傲的小公主,此时要学会旁若无人!”
田梦丝用力点点头:“嗯,明白!”
这是专属她的舞台,只为她量身订造。被众人的目光簇拥环抱,她真的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高贵的公主。音乐在空中回旋,她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世界里,全然忘了身边有那么多双眼睛聚焦在身上。
一曲终了,雷鸣般的掌声在空间回荡。许安走到她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张开双臂,大声地说:“好样的!田梦丝!”
喝彩声依旧在回响。田梦丝小鸟依人般倚在许安怀里,眼泪却扑簌簌的滴在了许安的肩头。
许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耳语道:“你太棒了!以后也要像这样子!”
站在众人中间,田梦丝突然感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了!她多么渴望这种幸福能够长久一点,这个美好时光能永远定格啊!
进入实习了,同学们纷纷走进了各家幼儿园。而田梦丝,还在等待。
她的春天在哪里呢?难道她这里,阳光依旧难以照耀?她对孩童的爱心、真心、耐心,永远没有机会展示了!面对大家雀跃离开的身影,田梦丝的失落与日俱增。
当许安手里攥着一张实习推荐表,汗涔涔地找到她时,田梦丝的泪水瞬间滑落。
“田梦丝,还记得老师常说的那句话吗?”许安轻轻拍着她的肩头,柔声问道。
“记得!给机会一个机会!”田梦丝抹着眼泪,含笑回答。“许老师,我知道!有为才有位!我会努力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初夏的阳光开始炙热了,然而,照在田梦丝的心里,却异常和煦。
原来,任何暗冷的角落,只要有一丝细缝,都能挤进一线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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